刻骨铭心的过去，铁打的双杰

【羡澄羡】行行重行行（十八）

行行重行行（十八） 劫数已至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再醒来时，已经是三天后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三天，江澄的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，他还人事不省，没有反应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在江澄的印象里，魏无羡这个狐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，从没有这么虚弱的时候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就连聂怀桑也搞不明白，一个失去灵丹的狼妖是怎么把魏哥伤成这样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只有魏无羡自己知道，他这是又九死一生了一回，去了一条命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九尾狐，去尾如去命。受到致命伤害会自动消失一条尾巴，那么反之亦然，没了一条尾巴也就失去了一条命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唯一值得安慰的事，是他睁开眼睛时，安然无恙的江澄守在他的榻边，握着他的手，他动一动就被惊醒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喉咙干涩，腹中空空，被江澄扶着起来的时候笑着挥挥手道：“你小时候生病我怎么伺候你的，忘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连忙去倒了水喂人喝下，又让人把准备好的瘦肉粥热一热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拉着魏无羡的手，像是永远不想放开，他垂着眸，抿着唇，半晌才道：“……我配不上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：“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等了半天，就跟他说这个？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道：“我以前总是讨厌你把我当成小孩子，所以我拼命修习灵力，就想着长大了能与你并肩，能护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到头来，却还是要魏无羡保护他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在想他当时是不是就不该去挡，不自量力的维护却变成对魏无羡的伤害，还是让他为自己受伤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谁想魏无羡看出了他心中所想，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：“别自责了，我知道你为我挡伤是爱我的表现，我这个人挺稀罕真心真情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任何人对这样直白的话语都会脸红一下，何况是江澄，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。奈何他的心思如今已经昭然若揭，掩饰也无用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半晌，江澄抬头去看魏无羡，伸手去抱住了他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在魏无羡的生命里，江澄出现的时间不长，但是他们经历的事情已经挺多了。想到此，魏无羡回拥住了江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抱抱之后，江澄拉着他的手张了张嘴，欲言又止，止言又欲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一看，连忙躺下道：“啊那瘦肉粥上来没？我饿死了！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：“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并非是要阻止江澄有什么剖白行为，只是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少误会和互相不好理解的想法，得找个具体的时间沟通一下，说清楚了，才好谈以后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至少目前，魏无羡还没什么力气去处理，一切等他好了之后。再说了，他也想给江澄几天时间再考虑一下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其实目前让魏无羡更苦恼的不是他的伤势，而是……他好像又多了个恩人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拉过被子盖住头：“老天爷，玩我呢是吧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再说聂怀桑，他已经连续几天过回了曾经奢华的生活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一觉醒来，他还是猹的状态，被好好安置在一间屋子里，睁开眼前后左右都是瓜，还有个两三岁的娃被父母牵着来看它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怀桑猹丈二和尚，摸不着头脑，他记得自己晕倒，但是不知道自己变回原形的事。他看着江厌离和她丈夫孩子一脸淡然，自动觉得肯定没暴露，不然没有人不怕妖，还愿意主动接近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……当然，怀桑不知道的是，就他这体型的妖，真没什么好怕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小金凌还拿着瓜投喂他，猹啃得咳兹咳兹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后面他变回人形，也没有人疑问过，将他当座上宾看待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这种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的生活，聂怀桑个人还是很喜欢的。要不是魏哥和这家主人有情感纠葛，他还真想寄居在莲花坞，混个百八十年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一袭青衣坐在亭子里又吃瓜又看话本，打着折扇附庸风雅念几句诗，就像是富养长大的纨绔公子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走过来坐在他旁边，道：“你还挺逍遥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道：“怎么说我在救江澄这件事上也出了大力，最近他爹娘姐姐什么的挨个感谢了我一遍，我在莲花坞能横着走，那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拿了一碟糕点靠在栏杆上，边吃边喂鱼：“我也是，不过我总觉得他家人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，不知是不是错觉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噎了一下，连忙灌了杯茶水，含糊道：“咱们走得突然，回来也突然，可能他们是想问点什么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不置可否，伸了伸手让聂怀桑递给他杯茶。糕点吃完后，他也拿了块瓜啃了起来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看向他，疑惑道：“魏哥，我怎么感觉你的元气还是没有恢复，你到底伤哪儿了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无所谓道：“内伤，灵力耗尽加毒素没有消化完，我这几天都恹恹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失去一条尾巴倒不会折损修为，但也损身体，够魏无羡休养一阵了。接下来他的原身可能极速掉毛什么的，为了不让江澄看到秃狐狸，魏无羡近期不打算变回原形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断尾的事魏无羡不欲告诉聂怀桑，他知道了肯定会炸，大骂自己恋爱脑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恋爱脑……魏无羡笑了一下。以前还对艳鬼持轻蔑且不理解的态度，没想到才几年时间，就走了他的老路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最近也极为关心他的身体，和聂怀桑问了一样的问题，魏无羡就更不想告诉他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没有原因，就是不想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虽然心眼比较多，但是对魏无羡很信任，他这么一说就不怀疑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气氛沉默半晌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突然道：“魏哥，你想好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前两天，最重要的事情是救江澄。那时候聂怀桑是跟魏无羡一条心的，愿意为了江澄奔走劳累，因为他也把江澄当朋友，不想他死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但主要矛盾解决了之后，次要矛盾重新转变成了主要矛盾。聂怀桑的心思又浮起来了，因为江澄在他心里的位置重要不过魏无羡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哪怕江澄是举世难得的人才，聂怀桑也不想魏无羡和他在一起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人性自私，总是会无形索取。身为妖难免要付出更多，我不想他耽误你成仙。”聂怀桑实话实说道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沉默下来，突然抬头道：“我其实也没那么想成仙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说：“我也不需要江澄为我牺牲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只要彼此情投意合，他懂我，愿意给我想要的，我做的就值得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终究还是和他翻了脸，骂他道：“你恋爱脑啊！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好像已经认命了，直接开摆，摇头晃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聂怀桑要爆炸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但他是个凡人，你又是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死脑筋，他一百年过完他倒是含笑九泉了那你怎么办？你要守寡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被他说的话逗笑了，虽然他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好笑的。大笑了好一会儿，魏无羡才停下道：“那我也没办法啊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怀桑，”魏无羡突然正经地，又无所谓地道：“怀桑，人劫已至，纵使万劫不复，我也避不开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聂怀桑愣住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人劫，亦或是情劫。从遇到江澄的那一刻，或许就已经开始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这几日，江澄过度完了刚重逢时歇斯底里的状态，仿佛又回到了乖孩子的时候，对魏无羡温情脉脉且顺从，让后者很满意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西席在莲花坞的房间一直没动过，回来就直接住下了，而江澄当了宗主也没有搬地方，还住他隔壁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白日里江澄要处理一大堆宗务，魏无羡就坐在他旁边，有时吃葡萄有时打瞌睡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一天当中总有那么几次手痒的时候，想把魏无羡捞在怀里，可惜他俩的关系仍然暧昧不明，让江澄有色心没色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夜晚的时候，江澄倒是一言不发，主动回屋子趟魏无羡身边，只要他不说话就不是赶自己走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被他从后面抱着睡，憋笑憋得艰难，身体一抖一抖的，江澄还要起来看看他怎么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：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：“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其实他俩也不算纯情少男了，早就睡过，现在还来这套，纯属是自欺欺人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但谁让选择权在魏无羡手上，江澄也不敢妄动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过了几天，江澄被磋磨得有些忍不住了，主动找了魏无羡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两个人，一个在喂鱼，一个坐在他旁边皱眉抿唇，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江澄才拉住魏无羡的一只手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银色的指环被套入魏无羡的中指，江澄划破手指，将血滴了进去，口中无声念着什么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看着他道：“这是做什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道：“认主。以后有紫电在，别的妖物不敢伤你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笑道：“我自己就是妖物，你还让紫电认我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斩钉截铁道：“我的法器当然听我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道：“这是你爹娘给你的，再说你这个招邪体质，还是自己留着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心里咯噔一声，越发没底，准备好要说的话一瞬间全忘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半晌，他咬牙道：“……只要你跟我在一起，紫电在谁的手上根本不重要！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心里等得急死，见他终于说出来了又有点搞笑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把江澄整得更加心里发虚。

　　

　　开弓没有回头箭，江澄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：“我想了很久，还是没法放下，魏无羡，我不想再让你离开了，但是我也不会强迫你留下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的头越来越低，说这些对他而言真的是太难为情了，“我的心思你已经知道了，那你呢？我不图你现在就对我动心……但是，我可以等那一天到来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俯下身，挽起魏无羡的手，在戴着紫电的位置小心翼翼亲了下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毕竟他还年轻，这个时候的紧张再所难免。江澄抬头，却见魏无羡不笑了，愣愣看着他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突然萌生出巨大的勇气，大声道：“魏无羡，我想要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或许人类就是自私，江澄明明记得艳鬼和书生的前车之鉴，但他还是舍不得放手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尤其是在魏无羡对他好，千方百计救他，也很关心他的情况下。无论关不关乎情爱，他都想为自己争取一次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想，他不是书生，他也是修灵的仙者，他会比以前更勤加修炼，和魏无羡一起走修仙之路。他不用魏无羡向下兼容，而是要自己努力，追上魏无羡的步伐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也不是艳鬼，他不吸阳气为生，不会损害任何人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虽是人妖殊途，但他们之间是可以在一起的，鸿沟并没有那么大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恍惚着，心想还是走到了这一步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抬头装傻充愣道：“你什么心思？我知道什么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：“……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这这这！江澄情绪都到了，魏无羡一句话给他打散。他觉得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，尤其是说出想要那两个字之后，现在让他返回去重说不是为难人吗？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涨红了脸，支支吾吾半晌，急得冷汗直冒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突然凑上前，缓缓道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一顿，看着他恍惚道：“对，我是想说这句来着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勾起唇角，捧着他的脸认真道：“我说的是我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这下，江澄彻底愣住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笑道：“你听到没有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我喜欢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我喜欢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我喜欢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一连说了三遍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真没劲，告白还要他自己来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猛地抓住他的手，道：“你说什么？！”顿了顿，他连嘴唇都在颤抖：“你是不是……同情我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唇边的笑意更深了：“你是聋了还是傻了？我喜欢你，与任何无关。看现在我们离得这么近，你不亲我对得起你自己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唇齿相依时，魏无羡眼中含着些晶莹的波光。可能是江澄太用力了，亲得他嘴疼，也可能是因为别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是妥协了，但不是向江澄妥协，而是向自己的心妥协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正如那日，聂怀桑问他如何判断江澄是他的人劫。魏无羡不是用自己因为江澄受了波折来判断的，而是用自己动情不自知的心思来判断的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我爱上江澄了，这就是我最大的劫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应了他，跟了他，以后可能是万劫不复，却又舍不得撇下他，不要他，让他伤心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走出这一步后，魏无羡无法预知他们的未来会如何。但他既然走出去了，就绝不回头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的心中欢喜又悲凉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抵着他的前额，不知为何也是又喜又怕。得知魏无羡心里也有自己的狂喜，和自己可能做错事了的害怕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已经做好魏无羡拒绝他的准备了，想着能让对方说他考虑一下都是成功的，却没想到，能得偿所愿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一时间激动得无与伦比，死死搂住了魏无羡，道：“我也是，喜欢你……魏无羡，我会去和我爹娘说的……除了你我谁都不要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推开他道：“江澄，你听好了，你对你只有三个要求。第一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。第二，活得长些。第三，勿相负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他可以接受彼此厌倦之后的好聚好散，但他不接受欺骗、变心和背叛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放狠话道：“你也知道我是妖，一向率性而为，以后过不下去了可以说，但若是你负我，我会杀了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所谓人妖殊途，他看了这么多年话本，大多数人妖恋都是负心人始乱终弃，不敢完全相信人类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则处于被喜悦冲昏头脑的阶段，根本不觉得他们会有过不下去的那天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当聂怀桑再看到两人时，一眼就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心里怅然若失的，但怀桑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，只好眼不见为净，绕了路走开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此时，两人坐在船上，游荡在湖中心，十指相扣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慢慢和江澄说前两年不告而别的顾虑，解释施展媚术的整个过程和失效的原因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当从江澄身上得知两年前媚术就失效了，魏无羡哭笑不得：他不承认自己喜欢江澄也没用。

　　

　

　　江澄则理解了魏无羡的想法和顾虑，再也不怨恨他离开的事，只能怪自己不够强大。他快速思考了多种修炼的途径，已经下定决心要延长寿命，不扯狐妖后腿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误会都已解除，就是回想起来有点尴尬。

　　

　

　　魏无羡对自己睡了就跑的行为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，而江澄则在想自己差点连啥时候不是童子身了都不知道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好在都过去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魏无羡扯过江澄的狐狸毛挂饰，道：“最近我掉毛得厉害，再给你加点毛，就当定情信物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

　　说起来，江澄也好久没撸狐狸的原身，想着想着又有点手痒。刚要提出要求时，魏无羡就已经弄好狐狸毛挂饰还给他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一看，火红的狐狸毛颜色十分艳丽，之前是一缕，现在又多了一缕。很蓬松，摸起来软软的，中间又有点硬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十分漂亮，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小小的狐狸尾巴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江澄看了他一眼，正见魏无羡对着自己笑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。